跟着饶斌的30余年

　　回忆者:顾尧天 原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总经理

　　1954年，在长春，我19岁，饶斌比我大20岁，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正是全国人民如火如荼的支援一汽建厂的时候。全国各地都在组织骨干力量，派往长春。因为当时长春一汽的建设，是国家第一个5年计划的重点企业建设项目。为了响应毛主席和党的号召，全国各地选派人员支援一汽建厂。江苏省也为了支持一汽，选取了150人去长春，主要是一些具有科技知识和工作经验的干部及知识青年，可以说是当时最好的人员去的。

　　我当时是在江苏省省委组织处做人事工作的，主要是负责人事管理工作。本来我不是在选去一汽的人员当中的。我只是负责筛选人员，但是，在临去的前一天，有一个人临时去不了，组织里因为觉得我的能力还可以，具有一定的知识水平，还比较了解当时的情况，就派我去了一汽。我当时是中华职业学院毕业的，文化水平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我阴差阳错的到了长春。

　　最开始，我是在一汽的底盘车间工作。后来专做汽工部的支部书记，主要负责一些资料的整理和归档工作，那个时候与饶斌的接触还比较少。当1957年我开始做党委书记秘书开始，与饶斌的接触逐渐多了起来。

　　当时的书记是赵明星，只比饶斌小一岁，曾任上海市市委书记。可以说当时一汽的很多领导，来头都不小，按照现在的说法，一汽都是按照省一级来配置的。饶斌在来一汽之前也曾经任哈尔滨市的市长，也可以说当时一汽人员比较复杂，应该是很难管理的。然而，饶斌却可以很好的融合大家，并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辩证的看问题，抓大放小，解决主要矛盾。

　　虽然当时是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可是总体来说，党委和厂公办的意见罕，见的高度一致，特别统一。大家都是一门心思的搞建设，保证了一汽3年就建成投产，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当时饶斌办公室桌子上，有一部直通莫斯科的专线电话，饶斌基本上随时与俄罗斯那边的专家人员保持联系，对于一汽建厂中出现的问题，及时沟通解决。

　　记得那个时候的员工宿舍，基本上是两三户人家居住一套，有点像现在的合租房。当时，饶斌同志的家就住在长春市内，但是为了更好的学习，厂里给他配了一间卧室，是个三居室，我和滕伯乐各住一间，饶斌同志住另一间。那时候为了建设一汽，全厂鼓劲学习，几乎每晚都有课，听完课，他就招呼我们一起到他的职工宿舍“去转转”，之后，我们躺下了，他还在那里写写看看，一直到很晚才休息，可以说是全身心的投入建厂当中。

　　如果说饶斌同志是中国工业之父一点都不为过。因为在他手里结束了不能自己造汽车的历史。并且按照毛主席和党中央的指示，用3年时间建成了中国汽车工业的摇篮——第一汽车制造厂，他是第一任厂长，那时只有四十岁。

　　而之所以说一汽是“摇篮”，主要是因为一汽是汽车、出人才的、出经验的地方，像是李岚清、江泽民等很多领导干部都是从一汽走出来的。

　　而且在当时，作为一个一汽人都有着特别强的荣誉感和责任感。只要说是一汽的人，腰杆都挺得特别的直。那几年，饶斌在长春还有个很特别的外号，叫“饶半城”，可见当时一汽的地位。

　　可以说，建设一汽的时候是一路阳光，一路高歌的。

　　然而到了二汽的建设时，那就是风雨飘摇了。

　　从一汽到二汽，是个艰难的跨越。建设二汽总共用了12年的时间，足足是建设一汽的四倍长的时间，真是很艰难的12年啊。当时处于一个极端特殊的历史时期，政治气候说变天就变天，而二汽的建设，基本上就没有见过阳光。

　　南下选址几经磨难，搭建工程更是艰难。二汽的建设工程浩大，光是铁路就有五条经过二汽的，现在去看还可看到，很壮关。

　　而当时二汽的建设选址就是一大难题，更别提那个特殊时期，各种难以预测的政治变换。

　　政治“气候”好的时候，那就是小平同志出来主持全国工作。可以说是和风细雨，饶斌同志可以恢复厂长的职位，主持大局。

　　“气候”不好的时候，就是疾风暴雨，说他是“走资派”、要挨斗，实际职务有时只是个二级组的副组长，但又要负责二汽的主要建设工作。

　　当时，二汽组成人员又极为复杂，有很多退伍军人，自成一派不听指挥。虽然干活是把好手，但是专业技术不够，对于建设没有足够的了解，只知道蛮干，而且不能和原一汽的专家组意见达成一致，导致后期很多工程建好后，又推到重建。更甚至，有的时候还因为政治斗争，全厂停顿工作，开批斗大会。

　　不过这还是好的，只是批斗，没有进一步的人身伤害。

　　最为艰难的时刻，是“四人帮”横行的时候。那时饶斌同志也正处在筹建二汽的最艰难时刻，却被一汽的造反派带回一汽，并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进行长时间惨无人道的折磨。

　　“走资派”谁不爱打，打他时，还要把他魁梧的身体绑在长板凳上，把他背上的皮肉都打飞了。我和饶斌洗澡给他搓背时看见的，背上凹凸不平的，都是用皮水管抽出来的。最严重的时候，是连续几个昼夜都不允许休息，还在脖子上挂着用个铁丝拴着的大黑板，颈椎还因此受损。

　　即使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饶斌同志始终坚持建厂方针“行业包建、全国聚宝、择优引进”的大目标，完成了二汽的建设。

　　二汽的建设可以作为中国汽车工业的第二个里程牌。

　　其中涌现出了一大批的中国汽车工业的专家，为以后汽车工业的建设储备了力量和点燃了希望。而饶斌同志子其中的贡献是功不可没的。

　　二汽建成，“东风”饮誉国内外。

　　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饶斌同志调到一机部工作，并且兼中国汽车工业公司的工作，当时他的职务是机械部部长兼汽车局局长。

　　此时，饶斌同志认为中国的汽车工业迫切需要新的改变，中国汽车工业发展严重后续力量不足，亟待需要引进新的技术。国内的汽车工业正处于一种“缺重少轻”没有轿车的状态。

　　每次我们进京汇报工作，饶斌同志总批评我们发展太慢了，单纯依靠自身很难能需找突破。所以，他决定走出国门，引进外国的先进技术，实行外引内联，换型增产。

　　他带着身体上的不适，先后走访了多个国家，“要就要最好的，不好的不要”在这样的想法下，与美国的通用、福特，德国的大众、奔驰、法国的雪铁龙等都有很深入的交涉。

　　其实，当时也有很多人出去谈判，但是国外的大型汽车企业都没有回应。一是实力问题，二是人员位置不高，都说了不算。而饶斌当时和国外谈判时说：“第一，我要；第二，我可以做决定；第三，必须50%比50%” 在当时，可以做到平等交涉的人，可能只有饶斌一人，即使现在可能也只有饶斌一人能够做到吧。

　　是他把国外的先进汽车工业引进来的，开启了中国汽车工业的新时代。

　　我和饶斌同事相识相随三十余年。他的觉悟、他的智慧、他的能力，一言一行都给我很大教会。尤其是他的为人处事上，都透着哲学上的辩证唯物主义观点，能够坚持党的思想。不像现在很多人，完全脱离群众，没有党性，不能辩证的看问题。

　　饶斌同志的成功，是因为他有社会责任感，然而这正是现在很多人缺少的。饶斌同志的一生都是破与立的辩证观点，这个对我的启示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