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血气方刚的胡嵩怀揣着吉林工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拖着大包小卷走在去学校报到的路上。彼时，他的眼光追随着街头那辆疾驰而过、方头方脑的轿车，艳羡之情溢于言表：“这辈子，要是能开上这样一辆车，就满足了……”后来，他才知道那车叫“桑塔纳”；2012年，作为大连优士得二手车公司的高级鉴定评估师，胡嵩早已凭借“老胡看车”的名头享誉滨城。

    作为资深的汽车人，老胡说自己可谓近距离地见证了桑塔纳由崛起到鼎盛，再到没落的全过程。而对于这款曾经开启了他“汽车梦想”的经典车，他在感叹“普桑老矣”的同时，眼中恍然有些许依恋和不舍。 

    告别·怀想

    它不单单是一台车，更是一代人的记忆

    1983年在上海完成首辆样车组装，方方的造型，规规矩矩的内饰，经久不衰的格调，便捷舒适皮实耐用……老版桑塔纳，是它让许多中国人最早认识了什么是轿车，而今它就要退市。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来城市的变迁，桑塔纳不但是见证者，也是参与者，它始终在我们的生活中，伴随左右。“桑塔纳的原型是1980年德国大众汽车试制出的一种新型轿车Passat B2。 ”老胡一语道破了桑塔纳的“身世之谜”。

    资料显示，1978年年底，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正式拉开。同年11月，时任中共中央委员会副主席的邓小平同意以中外合资的形式，在上海实施汽车项目。当时负责这一项目对外洽谈的就是上海机电一局局长蒋涛。在当时引进汽车合资项目，并非一帆风顺。

    据蒋涛披露，当初在选择合作对象时，中国始终坚持三条原则：一是能提供适合我国市场需要的先进车型；二是能提供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科学管理模式，共同建设完整的现代化轿车工业；第三，同意对横向零部件企业提供技术帮助，加快零部件国产化。

    尽管当时有不少海外公司都非常有兴趣，但当时美国通用给出的回复是：中方生产部分汽车零部件，再由他们提供其余的零部件在中国装配；日本汽车公司奉行的是“只卖商品，不卖技术”……就这样，最终选定了唯一既愿意提供最新技术又肯投入资金的德国大众汽车公司。随后，在谈判引进车型时，中国代表团又提出了两条选型原则：一是中级轿车，且具有现代技术水平的中级轿车；二是适用范围要宽，既可作公务用车、商务用车，还可用做出租车。德国大众按照这个要求，提供了当时正在研制、还没有上市的中级轿车——Passat B2。

    组装·故事

    首批车CKD，中国汽车工艺由此跨时代

    “说白了，第一批桑塔纳就是CKD——就是直接进口整车零部件到国内组装。 ”老胡说，由于当时国内汽车没有技术也没有设备，更别说零部件的生产线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德方推出的方案就是先CKD一批轿车，中方欣然接受。

    1983年，第一辆桑塔纳在上海汽车厂组装成功。据当年参与组装第一辆桑塔纳轿车的陈争鸣描述，当时他们试装小组的7名成员在原上海牌轿车的拼装车间里，圈出一块空地，并安装了10多米长的手推导轨。在他们的回忆里，当时的现实情况是没有机械手，只有葫芦吊。拼装国产轿车时，安装零件没有规范工艺，螺丝拧不紧就用锉刀锉，榔头敲。而车是被搁在长板凳上组装的。

    “当德国进口的桑塔纳车身外壳从包装木箱中拿出来时，我们都惊呆了，这个车不用‘敲’了，难道‘拼’起来就行了？”干了十几年钣金工的陈争鸣完全没有想到，德国车身平整度和光亮度完全像镜子一样，根本不用手工敲打，然后再打泥子抛光，这对以前熟悉了半手工半机械的“技艺性劳作”的师傅们来说，这种德国产品的工艺和质量是让人震惊的。在当时，被德国记者称之为“技术差距起码有30年”的中国汽车工业中，陈争鸣这些人已属中国汽车技术顶尖的人才了。

    由于经验缺乏，组装过程也并非一帆风顺：按计划两天就能装配好，但中国师傅们却用了一个星期。原因很简单：所有零部件都堆在一起，找一个小零件，常常要花很长时间。“桑塔纳的引进，使得中国汽车生产工艺取得了跨时代的进步。”老胡说，从那时候开始，我们才深深感受到了中外汽车工业的差距。“如今，劳斯莱斯标榜所谓的‘纯手工’打造，是尊贵的象征，而在那个时候，我们的‘纯手工’，其实就是一种落后。 ”

    1984年10月10日，中德双方各出资50%组建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的合资协议签署，最初的期限定为25年。 1985年，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网友怀念

    Immer_vorbei：拿到驾照后第一次独自上路接人就是开的它！再见，桑塔纳。再见，我的青春！“绅士海盗”：老桑塔纳的外观的确有点老，但是用起来很省心，像一个“朴实的老男人”。桑塔纳论坛里绝大多数车主是30-40岁的男人。我们谈得最多的就是维修、故障查询、省油之类的话题。

    yirenbobo：5岁时爸爸的第一辆车，18岁时我的教练车。 29年来，你伴随我们这一代人成长，我们将永远铭记。“民警小周”：怀念那些和桑塔纳有关的爱情。今天在地铁上，有位警察叔叔盯着桑塔纳退市的视频，看着看着就哭了。他说初恋女友家里当年就是开普桑的。后来咋分开了呢？有人问。 “当时我值勤，一辆车违章被我扣了证，结果开车那个是她的爸爸……” 据《长沙晚报》报道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桑塔纳堪比今日奥迪A8

    老胡回忆说，当时，第一批桑塔纳的市场价在18万元人民币。“这是个什么概念呢？我1992年大学毕业后，每个月的工资是78元。而当时，大连最黄金地段的房价也不过几百块钱。 ”他掰着手指头算账，“你想想，如果凭着78块钱的工资，不吃不喝，一辈子也买不起一辆桑塔纳。所以，当时桑塔纳绝对属于顶级奢侈品，比现在的奥迪A8都值钱。 ”“1988年之前，城市街头上的车种类特别少，常见的有老上海轿车、伏尔加、莫斯科人、拉达、红旗轿车等等。 ”大连大众4S店兆远汽车服务经理滕世俊回忆说，那时候，桑塔纳甫一问世，仅速度上就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当时每小时可以跑到130-140公里，而其他的车速一般在每小时100公里，有的甚至才六七十公里。 ”

    另外，第一批桑塔纳的“皮实耐用”的特点，至今仍让所有的人感叹不已。“当时第一批桑塔纳是纯德国原装进口，驾驶多年不锈、不烂。而且，还创造了百万公里无大修的奇迹。 ”老胡总结说，材料好、工艺好、装配水平好、整体质量好。“1988年，大连第一家桑塔纳维修店在中南路附近开业，一直到 2002年才被 4S店所取代。”滕世俊说，印象最深的是，当时维修店里自有的一台第一批老普桑，用了十多年，直到撤点那天，依然“杠杠”的，很多大件根本就没换过。“最早的一批普桑，发动机都是原装的，采用的是老式的化油器。大概在1997-1998年前后，出现了电喷车型。 ”老胡说，近30年来，桑塔纳经典款（普桑）除了因环保要求——2001年9月之后，化油器车不予上牌子——而被迫改为电喷发动机外，其外形可谓几十年如一日，基本没咋动。“后来，出了所谓的豪华型，也就是带个电动门窗。再就是由4速变速箱升级为5速。 ”

    老胡介绍说，后来虽然陆续推出了桑塔纳 2000、桑塔纳3000等新车型，但从严格意义上讲，已经和桑塔纳不是一个概念。“像普桑这样，从最初生产到最后停产，车型基本没变过的，目前还没有——可以说，正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背景下，普桑所创造的这个奇迹，称得上‘空前绝后’。如今的帕萨特B5、新帕萨特都是普桑的直接后裔。这是大众公司在中国的策略：出新款车，老款车并不淘汰，只是把老款车作为低端配置出现。 ”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

    能开上桑塔纳相当“展扬”

    “在当时，谁要是能开上一台桑塔纳，可‘展扬’死了……”今年62岁的老司机周师傅回忆说，上世纪80年代末，他曾开着单位的一台桑塔纳回家取点东西，结果惹来众多邻居的围观。“很多人都忍不住过来，摸摸车身、摸摸方向盘。 ”

    “那时候，要是谈恋爱能开辆桑塔纳，简直牛死了。那档次可比现在的奥迪A8还高……”滕世俊开玩笑说。

    记者了解到，在那个年代，桑塔纳算得上是高端商务用车。和北京吉普并称为“县团级”用车——也就是说，只有县团级以上的领导，才有资格乘坐桑塔纳和北京吉普。相比之下，桑塔纳又绝对占据优势。“北京吉普乘坐的舒适性，不能用差来形容，而是极差。而且，北京吉普的速度慢，油耗还大——你说，同样的价钱，人家为什么不选桑塔纳？”老胡回忆说，当时买桑塔纳的主要是单位。“而且，当时买车，你光有钱还不行，还需要有‘批文’或者‘指标’。你有钱，没指标，人家不卖给你。到后期，又出现了双轨制：有票有批条，买就便宜，没票没批条，买就贵。当时，还有个词儿叫‘议价商品’。 ”

    老胡说，在2000年以前，桑塔纳基本上属于“卖方市场”。尤其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桑塔纳更是紧张到“一车难求”的地步。为了能买一台桑塔纳，很多人都去走后门、批条子。“根本不可能挑挑拣拣，能买着就不错了。 ”

    根据资料记载，当时的桑塔纳汽车地下交易，转手赚个一两万元都不叫事儿。出厂价10万元多一点的桑塔纳市场价竟卖到十七八万，几经转手甚至卖得更高。而彼时，桑塔纳的市场占有率达到60%以上，堪称是中国轿车市场的半壁江山。

    直到今天，桑塔纳的“传奇”还在：据汽车工业协会统计，在今年1—4月的中国车市中，上海大众总销量19.05万台，排名第一，而其中桑塔纳做出了三成多的贡献——桑塔纳可以不用做广告，甚至不需要展位，照样能有稳定的销量。